Asuka千帆

Chapter 43. Last adventure

白城所剩无几的海军驱逐舰完成最后一阶段的护航，他们身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屏障，人类世界仅存的一切就这样暴露在灰色的怒海之上。

宗像轻轻笑了笑，他像是在对周防说，却又更像是在问自己：想去冒险吗？

攻击来的出其不意，从各个方向开始，这些怪兽就像坚守着自己巢穴的野兽，几乎没有给Kingdom Sirius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他们距离东京湾之外的太平洋底裂缝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宗像想，他们要竭尽全力靠近。

在沸腾的海底行进格外艰难，由于越靠近裂缝，海水的能见度越低，逡巡于裂缝外围的怪兽不时会对Kingdom Sirius进行试探性的攻击，最初它们似乎也对机甲有所畏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驾驶舱内探测器屏幕上所显示的怪兽数目随着太平洋底裂缝释放的能量增加而在逐渐增多，宗像与周防只能操纵Sirius掩藏在死亡的珊瑚礁和礁石之间，尽量避免在裂缝外围与怪兽发生正面冲突。

周防尊轻而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低声询问：和Scepter4的通讯恢复了吗？

宗像试图安抚他，故作轻松的说：怎么，身为Homra的King，此时此刻需要那些战术预报士的帮助才能摆脱困境吗？

周防什么都没有说，他眯起眼睛凝视着黝黑血红的深海，低声说：除了出云那家伙，只有他曾经救过我一次。

宗像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屏幕上的热成相渐渐消失在边缘，第三轮巡视的怪物重新返回那炽热的深渊，宗像操纵Sirius向海深处走去，此时此刻的他们，虽然站在彼此身边，却无法拥抱，也无法靠近，而思想却经由通感紧紧相连，有些是回忆，有些是感觉，有些是杂乱无序的悔恨。他从没想到过，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出云，提起出云的死。

他轻声对周防说：也许，我并不像你那样了解出云，可我所认识的草薙出云，他永远会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尊，这样优秀的人追随着你，相信着你……

而我，要了他的命。礼司。周防打断了宗像的话，他有些暴躁的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杀戮些什么才能平抑的愤怒和绝望，那种像被岩层隔断在地心深处的熔岩般的感情，被他以这种生硬而冷冽的方式表达。宗像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尊，后悔是无济于事的。如果有什么想对出云说的，道歉也好，自责也好，等我们抵达另一个世界，再亲口告诉他吧，周防。我想出云会抽着一支烟，似是而非微笑着看着你，为你倒一杯酒，或者笑着说你是个笨蛋一样的King。

周防操纵机甲端起了手中的利剑，从前方幽深的黑暗中游弋而来的怪物有一双燃烧着的可憎的红色眼睛。他说：热身时间结束了，宗像，你准备好了吗？

宗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操纵机甲让Sirius的左手扶紧了它的右手。

宗像想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时间的宝贵，最后一次出击，最后一场战斗，最后几个小时的时间，和这个男人并肩战斗的时间。他想许多人愿意为你而死，周防，你不知道你在我们眼中的样子，像一束火焰，更像一束光芒，在燃烧自己的同时也点燃了别人。

他说：出云不希望你为他的死而自责，你是他的King，别让他失望。

他听见周防说：不要有杂念，宗像，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场表演，要让这些家伙知道，人类不是它们能够轻易征服的。

此时，Scepter4指挥中心尚维持着对Kingdom Sirius的单向通讯通道，反复陷入昏迷和短暂清醒的羽张迅依稀能分辨出周防和宗像的声音。他想，有时周防尊会让人想起伽俱都。天生的军人，天生的领袖。命运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着他和伽俱都的使命与梦想。

这一生，赢过输过，得到过也失去过，玄示，我想我与你已没有任何遗憾。

战斗持续到第97分钟，宗像明白，Scepter4再也不会重新在通讯频道中上线了，现在已接近实验室所预测的白城裂缝四代怪兽登陆时间，他们身后再也没有一个港湾，没有任何形式的援助，他们已经越过了Kingdom mark I残留在海底的废墟，他想起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他想起羽张迅对他们说：我们不但可以保卫白城湾，也许我们还有能力发动进攻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应对来自海上的攻击，而不是去想死去的人，和即将死去的人，是的，宗像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Sirius离开白城湾，等待他的战友的，只有死亡。他更清楚的是，此时此刻他和周防的状态都在无法遏止的下滑，连续作战让人筋疲力尽。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或疲惫，而是精神上的折磨和崩溃。

周防是宗像的矛，而宗像是周防的盾。

周防不止一次需要大声提醒他注意左翼的攻击，而宗像也不止一次以自己的身躯承担周防进攻失误之后怪兽反击所带来的致命后果。

他听见周防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说我来负责防守，由你来进攻，宗像。

Munakata，Munakata，MunakataReisi。

从来没有人这样呼唤他的名字，像某种相遇时的暗号，只是这个人，只有这个人，似乎能唤起所有的感官与记忆，似乎能够让他感到紧贴着皮肤和心灵的战栗。宗像感到有血顺着额头流到眼角，唇边，喉头腥甜，而视野血红一片。

他说：别做梦了，周防尊，我始终是你的长官，你是军人就要服从我的安排。

周防尊直到宗像礼司说的没错，他记得自己尚在军校时教官所说过的：一具尸体尚可以成为路障，而一个孱弱的攻击手，只能葬送一切。他很清楚，宗像礼司至死也不会放弃战斗，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周防尊像一头走上绝路的野兽化身成魔，再多的力量也无法挽回流失的生命，他想，那些年少轻狂的承诺，被残酷的世界碾压成泡沫。

他用尽全力劈碎迎面而来的怪物，他身边的宗像依然紧紧的握着操作手柄，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他说：放心吧，周防，即便是死，我也会给它们制造些麻烦，最后的700米，这是我和你最后的征程。

“这是我和你最后的征程”，那是他留给周防的最后一句话。

Sirius从背后受到重创的一瞬间，大批怪兽疯狂的撕咬着Kingdom的胸甲，周防被触手钳制时是宗像绝然果断的以光剑砍断了Sirius的左肩，将机甲的躯干从围攻中挣脱出来，随后随着驾驶舱压力失衡以及接连不断的冲击，大量失血让宗像完全没有办法继续作战。在宗像陷入昏迷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Kingdom Sirius的操纵权限全部转移给周防，他记得屏幕显示距离自爆地点还有不足100米。他其实很想再对周防说一声抱歉，他想说：抱歉啊，Mikoto，这属于我们的，最后的征程，我却留你一个人奔向终点，可是他想，他大概只会骂他一句笨蛋，然后继续向前跋涉。

视野被献血覆盖，宗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却又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周防尊的那抹红色，最初吸引着他靠近的温暖的红色，在战斗中愤怒的红色，以及在生命的尽头，血一样的红色。

在沉沉浮浮宛如梦中最后的时光里，他想，也许真的就像周防所说过的那样——也许这个世上存在着许许多多平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痛不欲生的战斗，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我们幸福快乐的过着平凡的日子。在明媚的日光下邂逅，在萤火虫飞舞的树林边重逢，不远处的草坪传来嘈杂的摇滚乐，攥在手里水果味和麦芽香的啤酒，在星空之下用一整个夜晚哪怕只是接吻。

也许总会有一个世界还年轻，没有伤疤和痛苦，没有末日与战争。

他想，再也没有什么死亡的方式更让他满意，凝视着自己深爱的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世界在战斗，只是有些遗憾，他从没见过周防尊的眼泪，至死也没有。

如果人有灵魂，那么宗像的灵魂一定依依不舍的漂浮在这狭窄的驾驶舱内，他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的一生，最终结束在蔚蓝的大海深处。在那吞没人间的火焰点燃了他的爱人之前，他一定会看到平静的，如同只是沉沉睡去的自己，依偎在爱人的怀里。

他一定会记得那首老歌，他曾在周防的记忆深处听他轻声唱过。

And I'm bleeding and I'm bleeding and I'm bleeding rightbefore my lord.

他一定也很想对他说：See youon the other side, my love.

他一定也会想问：究竟是要多爱一个人，才能毫不犹豫抱着他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一定会知道，周防尊既是如此深爱着宗像礼司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