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uka千帆

Chapter 34. 无人接听

白城下方的裂缝切断了首都与白城湾的一切通信联系，虽然Kingdommark II已经越过悬崖准备好与怪兽进行正面交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常路大觉将军正在孤军奋战。突如其来的地下入侵让之前他与宗像一起布下的防御工事顷刻间形如虚设。为了应对来自海上的登陆，白城所有避难所均由早期的城市地下轨道交通与防空工事改造，可这些曾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成为了噩梦的开始。可以供国常路调遣的戍卫军有限，他命令机动部队尽力抢救难民，技术部门集中精力恢复地对空导弹部署。他手边唯一能够运转的通讯设备只有一部对讲机，与他一起被困在废墟中的宗像礼司摘下布满灰尘的眼镜，他一边用拇指摩挲着镜片，一边对国常路大觉说：我需要到东京湾去。将军。国常路大觉毫不犹疑，他对着对讲机喊道：给宗像大校一部战斗机，让他从海上起飞，现在，马上。

宗像抬起手臂向他行礼，剧烈的疼痛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国常路大觉缓慢的朝他回以军礼致意，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宗像是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老了，经历过太多的战斗与战争。他依稀想起，那是某一片沙漠的冬天，滚烫的沙漠在夜晚迅速冷却，天上的星星稀疏，夜晚像死一样寂静。伽俱都玄示将那个目光如刀的年轻人带到他跟前，他说这是羽张迅推荐的适合人选，率领一支五人的战斗机小分队为国常路的侦查兵团作掩护。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后是一张庞杂繁复的作战图，他眨了眨眼睛，淡然的回答：我是宗像礼司。

那是国常路大觉第一次见到宗像礼司，他只有十九岁。

从那以后，从北非的沙漠夜战，跟随维和部队穿过赤道，人类第一次宙域间作战，直到东京湾灰色的海岸线上挺立的Kingdommark I。他还记得末日之后的第三天，各地散落的部队陆续开始向白城报告，宗像见到他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向他行以坚定的军礼。

他说：与你共同作战是我的荣幸，大校。和那些怪物决一死战。这是命令。

宗像果断而坚决的点了点头，他提起一把枪，朝外面的世界冲了出去。

颤颤巍巍努力从废墟中站起身来的国常路大觉四下回望——他曾见过世界末日，那道白光之后，生灵涂炭，人间亦如地狱。而此时此刻，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曾经干净整洁的街道，古老华美的建筑，在四月盛开花霞的树与那高耸的悬崖被彻底毁灭，面目全非的城市与遍地毫无尊严的死亡。

老人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向他的指挥中心走去，咆哮的怪兽在他所修建的城市中横冲直闯肆意凌虐，而他却仿佛是这一切的主人，对入侵者毫不畏惧，脸上只剩下坚毅的平静和冷酷的轻蔑。

伏见与八田在等待着他们的“龙”。

地平线上的硝烟渐渐散去，怪兽尖锐的嘶吼声刺入耳膜，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八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那家伙的轮廓已经浮现在尘埃中。他下意识的站直身体，侧过头去看着伏见：嘿，猴子，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在地面上迎击怪兽。伏见猿比古皱了皱眉头，他说：别管我叫猴子，Misaki。

八田微微一怔：可是我一直都叫你猴子。

伏见低声说：猴子是指那些没有资格登上机甲的二等兵，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他们就像没有进化完全，只能靠高等物种施舍生存空间的可怜人。我，还有你，我们都不是猴子。

Scepter4的推送提示显示，距离正面接触敌人还有最后三十秒。Kingdommark II武器系统安全锁解除，Kingdom双手持剑，一跃而起，依照Scepter4的指示主动向对手发起进攻以避免造成更多平民死伤。

那我叫你Saru，就这么说定了。八田笑着对伏见说。

下一秒钟，利刃撕裂那怪物庞大的身躯，愤怒的咆哮声飘荡在布满硝烟气息的城市上空，及时恢复的部分地面火力配合Kingdom，对怪兽进行辅助性打击。抛开一切，仅仅从战斗的角度去观察这场角逐，八田与伏见配合驾驭的Kingdommark II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实力上的飞跃，地面战斗凸显出Kingdommark II卓越的机动性，同时暴露了四代怪兽由于体型庞大导致的行动迟缓，Kingdommark II并没有给对方任何向前推进的机会，直接将对手甩出战圈，同时掩护医疗部队进入白城与白城湾联络线的缓冲阶段。

羽张迅紧张的注视着屏幕上的一切，白城正下方形成的裂缝已暂时进入了稳定阶段，他正在思考是否要求Kingdommark II在结束白城战斗之后向南撤至白城湾以随时准备援助抵抗太平洋裂缝双重进攻的KingdomSirius。可是他作为军人的直觉告诉他，白城的麻烦不可能就这样结束，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进攻链，敌人没有就此退缩的必要。他烦躁的一拳砸上指挥台。

紧张繁忙的指挥中心顷刻间变得异常安静，在他们的背后，Kingdommark II与怪兽的战斗渐渐进入尾声，而在他们面前一望无际辽阔的大海上，KingdomSirius的战斗却刚刚开始。

羽张迅想自己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孤独。你想要做的事，你应该做出的决定，你必须面对的选择，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与你共同承担，面对与经历。那个每次站在不远处关注着你，为你即将脱口而出的决定郑重而轻轻点头支持的那个人，那个人已经再也不存在了。

失去原来并不仅仅是一种疼痛，更是一种恐惧。

周防尊沉重的喘息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他说：初次见面，这里是KingdomSirius。驾驶员1001Munakata Reisi与0813 Suoh Mikoto。我们的战术预报员在哪？

羽张迅毫不犹豫的接过话筒，他说：我是你们的总指挥，周防，Kingdommark II预计还有300秒结束战斗，抵达东京湾进行援助需要20至30分钟。

周防尊轻蔑的冷笑了一声：让他们不用着急，将军，务必让这群混蛋死透。我和宗像不需要支援，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血的味道了。

周防尊话音未落，那具紫色的机甲从东京湾弹射至海上的瞬间，利剑的光芒刺破了阴霾的天空。KingdomSirius从天而降将庞大的怪兽压制在自己身下，用利刃刺穿它的头颅。下一秒钟，另一柄光剑卷携着海水的腥咸气味，横向将朝他们扑来的另一头怪兽拦腰斩断。巨大的怪兽陷落入大海所带来的冲击力引发了海啸般的巨浪，即便是白城湾也感受到了大海咆哮的力度。

Kingdom Sirius，如果是从传统军事打击到人形兵器的过度是一次质的飞跃，那么从Kingdom mark II到Sirius，技术革命又一次完成了一次力量上的突破。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戮工具与两位杰出的驾驶者，又一次，Kingdom给苦陷于灾难的人类带来的一丝希望的光芒。

被刺穿头颅的怪物依然在Sirius的脚下挣扎着，宗像毫不犹豫将利刃贯穿它的头颅。怪兽血液中蓝色的荧光素顷刻间覆盖了大海，被废墟覆盖的东京湾像从地狱中浮现的船舶，远处的白城依然漂浮着硝烟，在他们身后太平洋深处的裂缝依然翻滚着赤色的熔岩。

东京湾的机甲停泊港断壁残垣，他们暂时将Sirius停泊于此等待Scepter4的指令。

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上的两个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而当目光相视的瞬间，像某种迸裂的火焰窜入四肢百骸，周防像宗像靠近，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搂着宗像的腰，不是亲吻，却比亲吻更让人焦虑的试探着，呼吸落在彼此的皮肤上，滚烫的，鲜活的。宗像紧紧勾着周防的脖颈，额头的伤口让人感到昏昏沉沉的疼痛，战斗结束后那种尖锐的兴奋和现在才有时间被想起的恐惧让他们的心跳更快。

操作系统关闭后，在一片黑暗的驾驶舱内，他们拥抱着彼此，这个小小的黑色的世界是如此安静，哪怕在这层盔甲之后便是一个末日中的世界，他们也感受不到丝毫恐惧。

羽张迅在Scepter4的通讯频道中命令他们带领东京湾残存的士兵返回白城湾，Kingdom mark II依旧在白城与白城湾之间的联络线上待命。

宗像一边回应Scepter4的指令，一边向周防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联系草薙出云。

周防无声的亲吻着他的太阳穴，一边拿起对讲机，一边说道：嘿，我的战术预报士，对于Sirius首战的表现还满意吗？

对讲机内传来的忙音让人感到焦虑和烦躁，宗像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呼叫Scepter4总部，请求负责通讯画面的直升机绕过白城湾为他提供兵工厂附近的视频画面。

草薙出云带领Homra所在的那栋开放天台的小楼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Sirius亲手埋葬入大海的怪兽残骸。不知过了多久，周防一直不停的呼叫着出云的频道，Scepter4的救援部队已经降落地面进行侦查，周防尊自始至终没有放弃那部没有声音的对讲机，仿佛随时都会有一个熟悉而轻松的声音响起来，对他说：不愧是Homra的周防尊啊，宗像大校还好吗？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彼此人生中唯一的朋友，一个男人，从少年时代到脱胎换骨背负上所有的苦难与责任，从无名至成王，他们一直以半支烟的方式陪伴着彼此。

可是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陪伴着你的不再是战场上随时会为你响起的声音，而是成为了一次永远也无人接听的通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