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imate Stranger》
Intimate Stranger
1.
周防尊落剑之后，这个世界一直下着雪。
草薙出云关上Homra的大门。在玻璃的倒影中，他看见宗像礼司扶着刀站在街对岸。霓虹灯在暗紫色的上空流淌，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城市的噪声。宗像礼司将半支将熄的烟戳灭在手边窗沿的积雪上。草薙出云朝他打了个招呼，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
宗像礼司拂去自己肩膀上的细雪，低头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死亡最残忍的是强迫活着的人接受消失。死亡夺走了逝者的生命，而剥夺的却是逝者在生者生命中的存在。于是活着的人，被留下的人，会周而复始重复着脑海里关于逝者的记忆，以此来抵抗着这种消失。就像戒烟的人偶尔会把手指蜷缩成夹着香烟的姿势。这只是剜起一个习惯之后人体中化学反应所带来的副作用。宗像礼司一直这样以为。
和爱情无关。
2.
曾经有一次他们狭路相逢，在墓园。林立的墓碑之间，自赤王身体内迸裂燃烧的烈焰吞噬世界，蓝色的领域像海水一样将他的火焰覆盖束缚，青之王笑着站在他面前，不屑一顾的说：阁下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
燃烧着的赤之王攥紧双手，扬起头来露出一个獠牙森森的笑容：那你呢，宗像，如果我是来自地狱的厉鬼，那么你就像是徘徊在人间冷冰冰的魍魉。
青之王按下手中的刀柄，由衷的笑了起来：诚如阁下所说，王与鬼是一样的，只能孤身一人走在自己的路上。
厉鬼与魍魉，赤之王与青之王，周防尊与宗像礼司。
他想，原来这么适合。
3.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一起喝酒，他觉得这是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
宗像总是坐在周防身边，嘈杂的酒吧，偶尔有大笑或是争吵的人群，爵士乐像浓郁的起泡酒让夜晚浮动着发酵的甜味，燥动浓密的气息像传递暧昧信息的网笼罩着所有人。人与人靠的太近，总会让他觉得恐惧。拥有强大力量的青之王，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宗像皱着眉仰起头来喝酒。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需要联系，无论靠的多近，无论如何相爱，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既然如此，那些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的跋涉又有什么意义呢。
酒杯中的冰块碰撞玻璃，他也许是醉了，低低的说：我看得见你身上的伤疤，却无法替你流血，只能为你流泪。毫无用处，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何须相识，说到底所有人都是孤身一人从生到死。
周防尊的肩膀贴着宗像的手臂，他含糊的喝着酒笑了起来：别为我流泪啊，宗像，我会笑话你的。
他厌恶的推开周防：野蛮人果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周防尊侧过身子面对着他，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宗像的手肘。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抓紧了这个人。
4.
周防尊曾经以为爱情是偶发的事件，如果你想逃是一定逃得掉的。
纵使火海烈焰无所畏惧的赤之王，其实也是会害怕的。
那是当他爱上青之王之后才懂的感觉，害怕是午夜的梦魇和不期而至的心悸。
5.
他们之间曾经有一个几乎发生的吻。带着急促热切茴香酒味的喘息，擦过鼻尖湿润的嘴唇。雨后没有路灯的小巷，只有月光照亮了积水，还有彼此明亮的吓人的眼睛。宗像礼司傲慢而热烈的挑衅着，他说：从来没想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来的周防尊，会不敢和我接吻。
周防尊的拇指滑过宗像的嘴唇，他金色的眼睛慢慢变暗，像淹没在黎明前的星星：我不怕你杀我，宗像，我怕的是杀了我会让你为我流泪啊。
宗像礼司不屑的哼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宗像礼司只会流血，是不会流泪的。赤之王。
他摸出一支烟，抓着周防的手腕，让他为自己点燃，他眯起漂亮的紫罗兰眼眸，将满口凉烟喷在周防的脸上，笑得冷冽：原来赤之王，也是会害怕的。
6.
有时被周防尊留在这世上的宗像礼司也会想，周防尊究竟是谁。
他对黄金之王说，周防尊并不是一个适合做朋友的男人。
而爱与不爱之间的距离太近，连一个吻都未发生的两个人不是爱人更不算是情人。
也许没有得到的东西反而会念念不忘，这只不过是人的本性而已。
他想起他的时候总是在抽烟，不知究竟是因为岁月流逝，记忆周防尊的脸已渐渐模糊，还是因为他清晰地记着那一晚，从他口中吐出的烟笼罩着周防，那双金色的眼睛在薄凉的烟雾中慢慢变暗，却绝不黯淡。
7.
他在那座与他狭路相逢的墓园里为他竖起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每个下雪的冬天，他会来这里看看他，偶尔会遇见出云。
落剑的王啊，无骨无灰。他笑着说，点了一支烟，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久久不愿融化。
8.
草薙出云关上Homra的大门。在玻璃的倒影中，他看见宗像礼司扶着刀站在街对岸。霓虹灯在暗紫色的上空流淌，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城市的噪声。宗像礼司将半支将熄的烟戳灭在手边窗沿的积雪上。草薙出云朝他打了个招呼，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
很多年过去了，在雪夜中独自伫立的宗像礼司像一个简单却深沉的仪式，青之王渐渐老去，他的悬剑如海市蜃楼般，消失殆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明亮如刀，却空空如也。
他问他：想进来喝杯酒吗，青之王。
草薙出云重新推开大门，打开几盏灯，宗像礼司跟着他坐到Homra的吧台前。
草薙出云挽起衬衫袖子，用力均匀的摇晃着手中的酒壶。水晶灯落在银色酒壶的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宗像眯起眼睛盯着出云手中的酒。
酒红色的液体带着金色的光泽被倒入高脚杯中，出云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将酒杯推到宗像的面前：Homra的新酒，来尝尝吧，这杯酒叫“刻骨铭心也不一定是爱情”。
宗像礼司将酒一饮而尽，起身告别。
9．
其实，我们始终都是在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即使用力的靠近彼此，最终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人赴死，一个人送他至最后一程。人与人最亲密的时刻，身体无限接近也无法保证心意相通。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斩落赤王的那一刻，手中的青星，冷兵器的意志和主人的意志相悖也相向的悲鸣着。而那一刻，周防尊的样子却是出奇的平静与坦然。即便下一秒钟便相隔生死，至少这一瞬间他们心心相映。
此生此世，你是我最亲密的陌生人，刻骨铭心也不过如此。
【THE END】
